张洁和国营宾居华侨农场小学的学生们在足球场上合影。

红网时刻新闻记者 周雨墨 王淑娟 报道

2月26日，开学第一天，云南省大理州宾川县的国营宾居华侨农场小学，一个个子不高、长相清秀、绑着马尾的女生，脖子上挂着哨子，站在一片甚至不太能称之为足球场的草坪上，定定地看着面前带球突破、短发飞扬的小女孩。

眼前的身影，似乎与记忆里那个在湘西州民族体育运动学校足球场上同样个子小小、看起来并不白净的身影重合了。

学生们写给张洁的留言。

“我经常从他们身上，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张洁告诉记者。出生于湘西自治州古丈县的她，是湖南省女子足球队重组后的第一批队员，代表湖南参加了2017年天津全运会，随后进入湖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就读，如今她是哔哩哔哩足球小学与“美丽中国”合作的支教项目中的一名支教老师。

从古丈到大理，是从一座大山到另一座大山。这山与山之间的路，张洁走了10年，而她也不过刚刚24岁。

张洁在指导学生们进行足球训练。

“什么是远方？山那边的世界是什么呢？10年前的我不知道，现在这些孩子也不知道。”张洁看着眼前的学生说道。

但希望在于，通过足球，总有一天她们都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因为足球，来到这里

国营宾居华侨农场小学的足球场。

这是一所被称为中国“含球量”最高的山村小学，是一所拿下了云南省足球四级联赛冠军的“村小”，是一所引得多家媒体争相报道却依然很“穷”的公益小学。

云南省足球四级联赛，有来自16个州的240多支队伍参加。2023年3月，国营宾居华侨农场小学在总决赛中获得女子乙组冠军，这是宾川县的第一个省级冠军。2023年9月，张洁来到了这里。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一则公益广告——是一群在大山里光脚踢球的孩子，那个足球也是破的，孩子们往足球里塞满树叶接着踢。”回忆起这个广告，张洁一时红了眼睛，“我刚开始踢球时，穿的是30元一双的双星牌黑色帆布鞋，我们也没有训练器材，教练带着我们去捡高速公路旁被丢弃的锥形桶。当时我们的训练场上没什么草，就是一块土地，有一年下雪，地上就是雪里和着泥，虽然跑起来感觉身上是热的，但是手和脚都是冰冷的，摔了也不知疼，因为冷得没有知觉了。”

张洁在给学生们授课。

广告播完，张洁燃起来的心却静不下来，她找到了自己的辅导员，在学校就业平台上找到了美丽中国支教项目的申请链接，并递交了申请书。

该项目面向全国所有高校的优秀毕业生，张洁清楚地知道，自己简历并不出色，收到录用通知时她一度感到十分意外，“我能有这个机会，是因为项目中有这所新增的足球小学，以及我曾经是湖南省女足队队员。”

学生作文里的张洁。

在这个小镇上，张洁不仅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她更是连接大山内外的那个桥梁。日常她需要负责全校的体育课教学以及校队的课后足球训练，偶尔还需要给全镇的体育老师进行足球培训。

除此之外，张洁会在训练之余不断地和家长们、孩子们聊天，一次次重复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一个关于大山里的女孩如何通过踢足球从小镇走到省城，又看到更大的世界的故事。

张洁与学生击掌。

“我没有大道理可以说，我只能把自己摆在他们面前。”张洁表示，“从小我听过太多‘女生踢球不好看’‘女生不适合踢球’的话了，我也相信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但同时，我也想展现更多的路给他们看，如果我能影响一个人呢？如果这个小镇上，能多一个女生会因为看到我而想走出大山呢？”

因为足球，才有条路

当张洁下定决心要踢足球时，张洁的父母也曾忧心，为什么女儿要走一条小镇上没人走过的路。

2000年出生的张洁六年级时开始接触体育项目并着重练了一年短跑， 初中因为短跑成绩优异、身体条件好被招入湘西自治州民族体育中心（州体校），成为代表湘西的第一批女足，也是湘西女足的第一任队长。一年后，在全省比赛中，张洁又以出色的表现入选省体校女足队。两年后，16岁的张洁进入了湖南女足U18队伍，备战并作为主力队员代表湖南参加了2017年天津全运会。

资料图：2017年，张洁（前排右二）作为湖南省女足的一员，随队员们出战天津全运会U18组女足预赛。

进入省队，是张洁曾经能想象到的“人生最高点”。作为队内年龄最小的队员，她想要站稳主力位置就必须拿出更出色的表现，“有一场比赛，我是右边前锋的位置，有一个解围球被开到了我们的大禁区的附近，我立刻冲回去，却只来得及用身体去阻挡那个球，当下只觉得疼，下场了才发现身上竟出现了一个完整的球形，那个淤青一周才慢慢褪去。”

这段经历是张洁时至今日依然引以为豪的，“虽然天津全运会我们一共才打了3场比赛，但我一直觉得那是我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在省队集训和比赛时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在小城中从未想象过的。因为有那段经历，我才能考大学。”

宿舍楼。

当张洁父母以为女儿毕业后会留在省城当老师时，没想到张洁却直接前往了1500公里外的又一个小山村，而这又是一个“自讨苦吃”的决定。夫妻俩从古丈县驱车两天一夜赶往宾川县，看到了女儿工作的学校和住宿地。

学校是一个只有200人出头的小学校，最像样的是两片捐赠的足球场，但草坪是由家长们义务修剪的。宿舍是一个带小院子、看起来刚好可以遮风挡雨的小楼，因为晚上附近人少，同住的四名女生一起养了两条看家护院的小狗，每当下雨，走出家门就是泥泞泥巴路。

国营宾居华侨农场小学学生看望住院治疗的同学。

但她甘之如饴，“有一天上课，一个三年级的女生来请假，她说：‘张老师，我的心脏有一个洞，需要去县城做手术，成功率只有50%，但做好了我就能踢球。’她抬头看着我时，眼睛总是亮亮的。”说起这些从心底热爱足球的孩子，张洁总是有很多不忍。所以她几乎将自己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学校中，上课、训练之外，每一个周末和节假日，张洁也都会在足球场上等着那些自发来学校踢球的孩子们。足球，是张洁和孩子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她说：“总有一辈会走出大山，也总有人会回到山村。我害怕的是，我没有在这里留下点什么。”

墙上的标语：我们不是球员学生，而是学生球员！坚持苦练，走出大山！

张洁：用汗水为未来铺路的苗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