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新闻
编者按
疫情期间，很多人开始停下脚步，关注生活和生命的本质。这段时间，《中国围棋年鉴》编撰者杨志存，在家写下《我与新中国一起成长》回忆录。从他个人的视野和世界，你可以看到湖南围棋乃至中国围棋的发展历程，甚至可以一窥时代的风云变幻。这是一个人的回忆，也是一代人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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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志存：国家级围棋裁判，湖南省棋类协会副秘书长，湖南省棋类协会围棋工作委员会副主任主任，《围棋报》特约记者，《中国围棋年鉴》编撰者，知名围棋活动家、围棋评论家，少儿围棋培训专家。
我与新中国一起成长⑰为聂卫平、马晓春当裁判长
1985年，在湖南围棋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发生，即首次主办了一次重量级的围棋赛。
在国家设立围棋段位制后，专业七段以上的国手从未来过湖南。1985年7月，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比赛间歇期，“星城”长沙第一次迎来了九段国手——聂卫平和马晓春。
聂卫平（左）和马晓春（右）是中国围棋在上世纪80年代的代表棋手。图为1984年11月14日在广西桂林举行的第6届新体育杯决赛第1局，两人交手的比赛现场。
聂、马两人此行，是受长沙建筑涂料厂之邀，参加湖南省白龙围棋俱乐部成立大会暨“白龙杯”精英围棋赛。厂长莫克锐酷爱围棋，长沙建筑涂料厂生产的涂料叫“白龙牌”，恰好聂卫平和马晓春都是生肖属龙，莫克锐便通过梁鹤年，邀请聂、马两人来长沙助兴。
当时，我在长沙市东区体委工作，办公室位于韭菜园银杏大厦五楼，正好五楼的空中走廊通往白果商场五楼礼堂，当时我极力推荐，请莫克锐把会场、赛场都放在银杏大厦，莫克锐在实地考察认可后，我们又一同去了当时长沙最好的芙蓉宾馆（位于五一路），提前订好了接待聂、马两人的房间。
“白龙杯”开赛前，曹志林（左一）向湖南棋迷介绍聂卫平（左耳）、马晓春（右一），右二为杨志存。
1985年7月14日，能容纳400多人的礼堂被热情的长沙棋迷挤爆。成立大会结束后，主席台变成裁判台，裁判台前静卧着一块淡蓝色的木质棋盘（现在很少有蓝色木棋盘了），一副精美的云子耐心静候主人支配。这是一场每方保留10分钟，每手30秒的快棋战。
著名围棋评论家曹志林八段担任了本次活动的主持。他激动地说道：“即将出场的两位棋手，是被称之为‘聂马时代’的代表人物。很多棋迷说，自己下了这么多年的围棋，聂卫平、马晓春的名字如雷贯耳，可就是没机会一睹‘聂马大战’。今天，在座的各位不会再有这样的遗憾啦！”
1985年7月14日上午的首轮较量，聂卫平胜马晓春，杨志存（着黄色短袖衫者）担任裁判长。
于是，在长沙棋迷雷鸣般的掌声中，我带着着聂、马走入了赛场。聂卫平身着红色T恤衫，手持白色折扇缓缓就座，显得神采奕奕；马晓春身着白色短袖衫衣，手握黑色折扇款款入席，显得朝气蓬勃。
比赛中，我担任裁判长，东区医院的医生周锡鹏和东区少儿围棋班的实战教练康兆平担任裁判员。执黑扇的马晓春猜中黑棋，旋即掀起狂飙，聂卫平则是见招应招，激战一小时，黑终究贴不出目，马晓春颇有风度中盘认输，全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赛后，聂卫平接过话筒，略显激动地说：“我第一次来长沙比赛，看到这么多棋迷为我们助阵，让我感到出乎意料。今天能有机会近距离与长沙的棋迷交流，我感到非常高兴。祝愿湖南的围棋事业发达、昌盛。”马晓春则言道：“要说的话聂老师都说了，今天我下得不好，争取后面下得好一些。”
7月15日，聂卫平、马晓春在长沙芙蓉宾馆，与长沙市东区少儿围棋班的棋童们互动并题词。
1985年7月15日，聂卫平、马晓春休战一天。我抓住这次机会，组织长沙市东区少儿围棋班第三期的13名棋童，到芙蓉宾馆集体看望心中的偶像。
当时，一同前往的还有长沙交通学院院长贝效良，湖南专业围棋队教练梁鹤年，赞助单位长沙建筑涂料厂厂长莫克锐及陶宪生，还有棋手代表易和平（湖南省冠军），裁判代表康兆平、黄鸿章等。聂卫平和马晓春见了长沙棋童们非常高兴，提笔为东区少儿围棋班题词。聂卫平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马晓春题：“努力学习赶超日本为国争光”，然后与棋童们合影留念。
聂卫平和马晓春的题词。
1985年7月14日，正当聂、马两人在长沙激战“白龙杯”时，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传来消息，日本棋手小林光一豪取三连胜，把中日双方的总比分追到了3比5。当天，我陪聂、马在芙蓉宾馆共进晚餐，我请聂、马谈谈中日擂台赛前景，马晓春微笑简答：“不好说哟！”
聂卫平借酒劲豪爽高声回答：“我们必胜！”随后，我、聂卫平、马晓春、曹志林、梁鹤年、李茂勋喝完了4瓶竹叶青名酒，醉倒了4人，唯我和马晓春（马不喝白酒）独醒。经过这次的豪饮，我才发现自己虽不喜欢喝酒，但酒量还是挺惊人的。
聂卫平、马晓春与长沙市东区少儿围棋班棋童合影。
1985年7月16日，聂、马“白龙杯”第二番较量打响。此战是准快棋，赛场改在银杏大厦五楼会议室，封闭赛场，谢绝观战。比赛由裁判员传谱至由天桥连接的白果商场五楼会议厅，曹志林挂盘解说。我继续担任裁判长。
比赛当日，聂、马的着装与前日首局一样，马晓春依旧手持黑折扇飘然而至，聂卫平则迈着沉稳步履，昂首挺胸进入赛室。我主持猜先，马晓春又猜中黑棋，聂卫平开局后不久即掌握主动权，优势渐大，不料马晓春中后盘突放冷箭，击倒聂卫平。马晓春获胜后，主办方在长沙市中山路又一村饭店大摆庆功宴欢庆两强平分秋色。
7月14日下午，聂卫平在第一轮15面打车轮战中14胜1负，马晓春13胜2负。
聂、马在“白龙杯”赛难分伯仲，另一场与棋迷的较量却胜负分明。主办单位安排聂、马与长沙棋迷车轮大战，我将此消息由媒体发出后，不到半天，所定的60个名额便被抢报一空，临近开赛时，在棋友们的强烈请求下，主办单位又增加了几位。
“车轮战”的战场设在了韭菜园紧挨银杏大厦的白果商场五楼，7月14日和17日下午各赛一场。我将67人分为两大组，分两批接受聂、马的指导。
7月17日下午，在长沙市五一中路白果商场五楼，马晓春九段在第二场21面打车轮战中16胜5负，图为对湖南省第四届运会围棋冠军杨云杰（左一）和省冠军唐小平（左四）等。
车轮战前，曹志林介绍了马晓春让子棋如何如何了得，之前在广州同时对20人一盘不输。由于湖南队客观实力不足，参加几次全国围棋团体赛都排名下游，故曹志林与我打赌，如果马晓春在长沙输了一盘都由他请吃饭。为了赌赢，更为长沙棋手争口气，我在排阵时有意玩了个小花样，即从报名者中按实力选择了最强者，分两批集中对付马晓春。考虑到聂卫平相对年长且身体不好（心脏功能不佳），便将棋力相对较弱的31人安排“伺候”聂卫平。对这件事，聂、马、曹三人当然全蒙在鼓里，哈哈！
7月14日下午，首场车轮战开打，相对较弱的30位棋迷兵分两路一字儿排开，棋迷被曹志林老师告知至少要摆2子以上，湖南省冠军周定良执意要被让先向马晓春学一盘，在马晓春走到棋盘前时拿走一个黑子，马晓春也默认了。马晓春三下五除二横扫了湘军草莽英雄，但却被湖南省冠军周定良死死纠缠住，下完的强将们纷纷为周定良出谋划策，马晓春终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7月16日上午第二局，马晓春击败聂卫平，双方平分秋色。杨志存（正中）担任裁判长。
绰号“周霸蛮”的周定良因此名声大噪，周至今以此为骄傲，常夸耀被让先赢了马晓春一局。经过两个多小时比拼，聂卫平14胜1负，马晓春13胜2负，曹志林惊呼：大大出乎意料。我心中乐开了花，心想，好戏还在后头呢！
1985年7月17日下午，还是在长沙韭菜园白果商场五楼会议厅，聂卫平、马晓春与长沙棋迷第二场车轮战打响。对马晓春的21人全是湖南强将，有杨云杰、韩祖新、唐小平等，而长沙易向凡、周刚、湘潭黄淮清等强手都只有围观的份。
聂卫平在第二场多面打车轮战中13胜3负。
前6台全是湖南历届省赛前三名获得者摆2子，后几台每人摆3子。赛前，受上一场周定良被让先赢了马晓春的鼓舞，前6台有棋手请求让先对局。1984年省冠军衡阳唐小平、老省冠军杨云杰都鼓足干劲出阵。
随着战局演进，马晓春步履越来越慢，他感到了压力，有好几盘形势老是不见好转，激战两小时后，马晓春先后推乱了3局认输，集中精力对付依然优势的唐小平。酣战中，围观者头顶上一运转中的电扇突然跌落，砸在人群中竟然没有引起骚动，被击中的棋迷见没什么大碍，又聚精会神观战，惊险一幕着实吓了我这组织者一大跳。
最终，唐小平收后181子，我是裁判长，按1979年时候的围棋竞赛规则，凡占完单官而终局的对局，可采用“算收后数子法”确定胜负。规定以一黑一白作为行棋的一个回合，任何一方所下的手数超过对方而使回合不均衡时，多下子的一方需还给对方半数，习惯术语叫“算收后”。按此规定让先应该是判和棋，但马晓春称是让2子局，非让先，应该是白胜1/2子。我征求曹志林老师意见，按曹老师意见判马晓春小胜1/4子。
聂卫平那一条战线棋迷相对较弱，大都摆上了4、5个子，还有一个人摆6子，时间长了，聂卫平步履沉重起来，曹志林赶忙解围，判了几局胜负。我向曹志林耳语：是不是替马晓春也判一批，曹说：“不管他，他年轻身体好，让他撑着吧。”酣战三小时后清点战果，马晓春16胜5负，聂卫平13胜3负。2场通算，聂卫平27胜4负，马晓春29胜7负。
可以说，至今为止，聂、马同时出场，在同一场地分别与67人（分两批）车轮大战，恐怕绝无仅有。而马晓春与业余棋手让先输棋也许仅此长沙一例。湖南棋迷经此一战，我在媒体大肆宣传，湖南围棋在全国棋界声名大振。
杨志存设计的“白龙杯”围棋精英赛聂卫平、马晓春指导棋纪念证。
7月17日，在首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中，曹大元攻擂失手，7月31日，刘小光败阵，8月2日，马晓春副帅向小林光一称臣，7比5，日本领先，逼出聂孤帅，中国围棋界弥漫着一片悲观气氛。
8月27日，聂卫平在日本热海市一举击败6连胜的小林光一，进而一鼓作气，将日军副帅加藤正夫和主帅藤泽秀行拉下马，中国取得了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的最终胜利。消息一出，举国欢腾，聂卫平也一下子成为了“抗日民族英雄”。
后来，聂卫平于2014年8月20日在湖南友谊阿波罗队的长沙主场战中国平煤神马队时，面对观大盘讲解的几百名长沙棋迷，深情地说：“长沙是我的福地，来了无数次，1985年第一次来印象最深，因为一个月后我就把六连胜的小林光一打下擂台，扳头成功。”
时隔近30年，聂卫平还有如此感慨，可见1985年长沙之行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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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红网
作者：杨志存
编辑：符环宇--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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